杨绛与读书:
杨绛与读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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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们评论杨绛的散文,特别是反映文革期间生活的散文时,在用到从容克制、温婉平静、幽默简净这类词汇之后,总要说一句:怨而不怒,哀而不伤。
我却觉得她连怨和哀都谈不上,她的通透和智慧已经使她拥有了人莫予毒的生命质量。对于所经历的荒谬残酷和坎坷,她只是像她曾经鼓励一个要自杀的年轻人所说的那样:冷静、耐心、坚强。
十几年来,杨绛的散文一直放在枕边。已经烂熟了。却仍然感觉兴味无穷。
杨绛曾说:“不论在多么艰苦的境地,从不停顿的是读书和工作”。原清华大学中文系主任徐葆耕在钱钟书逝世后撰文指出:“读书治学就是他们的生命本身,就是他们选择的生命存在方式与价值所在”。
读书之于杨绛到底意味着什么呢?
她曾经在散文《读书苦乐》文章历数“乐在其中”的缘由:
读书可以拥有“书以外的世界里难得的自由”!杨绛觉得读书好比“‘隐身’的串门儿”,“不必事前打招呼求见,也不怕搅扰主人”,足不出户却能穿越时空,参见任何时代和国度的学者。可以恭敬聆听,也能发问辩驳,话不投机还可以抽身退场不被嗔怪。读书如“串门儿”,“借书看,只是要求到某某家去‘串门儿’,而站在图书馆书库的书架前任意翻阅,就好比家家户户都可任意出入”,更是兴会无穷。这种“串门儿”,避开了现实的竞争、倾扎和排挤,是她内心的呼唤,是她生命中无法抵御的吸引力,书以外难得。
读书能够“观赏”真境、真人。杨绛认为每一本书“都别有天地,别有日月星辰”,以及“生存其间的人物”,“走入真境,遇见真人,就可以亲亲切切地观赏一番”。了解真实的渴望,源于对人性和社会发掘的需要,源于对自我心灵与生命升华的需要。一本好书便是一个仿真世界,却没有遮蔽和伪装,一切世态人情的真相都描摹毕现。杨绛爱说“观赏”,即审美地置身生活之中,会更加超越与清醒。
读书能脱去愚昧。书籍的境地“包罗万象,贯通三界”。常常随意阅历、随时拜师求教,不仅能通人情、晓世事;还可以通今博古、举一反三;脱去几分愚昧、练就火眼金睛,看穿“虚架子后面的真嘴脸”。现实生活中,出自无知的愚昧,繁衍了多少荒诞、残忍、丑恶,让人们蒙受无穷的欺骗和痛苦;使缓慢前行的社会倒退和灾难频发。她绝不愿意“活一辈子,只在愚暗中挣扎”,她相信,勤于读书思考,就能够洞彻世事,而不被其蒙蔽与污染;就能够脱去几分愚昧。
读书能获得智慧、得遇同道。串门时“遇到心仪的人,听到惬意的话,或者对心上悬挂的问题偶有所得”,开了心窍,就更是乐以忘言了。脱去自己的愚昧,杨绛并不满足。获得并承传智慧,把“一代代求得的智慧,能累积下来,至少一脉流传,别淤塞,别枯竭”,以致“大家同心同德,把这个世界收拾的完整些,美好些”,才是她的终极理想。
正因为如此,杨绛的生命之乐在于读书。杨绛出生于书香门第,家庭环境的影响和天生的禀赋,让她从小就深尝读书之乐。她嗜书如命,年幼的时候,回答父亲的询问,说如果一星期不读书,那么“一星期都白活了”;长大后,希望自己有益于人,“就自己性情所近,尽我的一份力”,读书更加自觉,考取清华研究院攻读文学后,在跟随钱先生留学期间,因为房子小,“他来一位客人,我就得牺牲三两个小时的阅读”,不禁“心里暗暗叫苦”。
而后来坎坷的人生际遇,更使她清醒地觉悟到读书之于自我的意义。它不仅是职业的需要,是实现志趣和追求的通途,也是坚守自我价值的最后堡垒。读书成为一种顽强意志的外化,使她在时代的涌流中沉潜下来,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和觉悟。文革期间,金钱地位名望甚至人身自由一并失去,她也不改其志,“老在早作晚息攒‘私蓄’,要求工作能按计划完成。便在运动高潮,工作停顿的时候,我还偷工夫一点一滴的攒”。从农村改造回京后,开始自学西班牙文,每天规定一个时间坚持做习题,并着手翻译《堂吉诃德》,一九六六年文译稿被红卫兵没收,“直到一九七零年六月才发还,但这几年间,我没有荒疏西班牙文”。
读书,还是她苦难中自我救赎的力量源泉。书中的一切内化为她顽强的意志和信念,使她能够身处逆境而雍容自若。读书之乐引领着她,共存在这个多变、荒谬而又残酷的世界的同时,又能够得以超脱:抗战期间,她在被日本人传讯前等待的空闲里读杜甫的诗,“我像武松在牢房里吃施恩家送的酒饭一样,且享受了目前再说,就拿出书来孜孜细读”。文革期间,在自己负责打扫的厕所里,“背诵些喜爱的诗词。我夜来抄写了藏在衣袋里,背不出的时候就上厕所去翻开读读”。女儿钱瑗和钱先生先后去世。她忍着失去亲人的孤苦,躲到一个安静的地方,开始了英文版《斐多》的翻译。她在此书的“译后记”中写道:“我不识古希腊文,对哲学也一无所知。但作为一个外国文学研究者,知道柏拉图对西洋文学有广泛而深远的影响,也知道《斐多》是一篇绝妙好辞。我没有见到过这篇对话的中文翻译。我正试图做一件力不能及的事,投入全部心神而忘掉自己”。
可借鉴学习的人很多,仔细想想,原来早就选了杨绛。